白求恩文萃:讲演1.访问“镜中国”观感
发布日期:2011年08月21日
访问“镜中国”观感
 
    编者按1935年8月,白求恩大夫去苏联参加国际生理学大会。这篇讲演是他回国后于同年12月20日在蒙特利尔内外科学会组织的报告会上发表的访苏观感。
 
    他在讲演中风趣地借用美国作家卡罗尔所著《艾丽斯漫游仙境》一书中的情节和人物来阐明自己的观点。
    今天晚上是我主动选择最后一个发言的。我决定采取和我的那些从列宁那里毕业归来的同学们相反的立场。我确实感到他们是会意见一致的。因此我决定,假如他们贬低俄国,我就赞扬它;假如他们赞扬俄国,我就贬低它。这样做并不是纯粹出于任性,而是出于对真理的关心。依我看来,真理常常包含着看来是不可调和的现实的各个方面。人们关于俄国的一些谈论都是真的——当然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所有从陌生地方或外国归来的旅行者所讲的话,主要是为了表现他们自己的思想,而且不自觉地采取自我表白形式。批评成了对批评者的评论。所有归来的旅行者可以说都是如此,从圣经里的那些人——他们把巴勒斯坦说成是遍地都流着牛奶和蜂蜜的国土(当然根本没有这回事)——到马哥孛罗、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和孟豪森男爵。今晚你们听到的是四个人关于一个国家的报道。
    坦白地说,我不象其他几位那样去俄国是为了参加生理学大会。我此行有比这重要得多的原因。我主要是去看看俄国人,其次是去看看他们对于消灭传染病中最容易消灭的肺结核做了些什么。只要具备勇气和金钱,肺结核是可以消灭的,对此,我有些具体的想法。今晚我不准备谈他们在这方面正在做些什么。我也不想谈这次大会的情况,因为我只参加了一次开幕式。我忙于在涅瓦河里游泳,自由自在地逛大街,看橱窗,参观画廊、市场和商店——这就是说,把沃尔特·温切尔、偷看者汤姆和在国外的乡下佬三者集于一身。
    我的讲话题目会使人以为,我要拿“镜中国”来和俄国作一个比较。用嘲弄的口气模仿一下这篇童话,或者用挖苦的言词写一篇题为《恶意人漫游谬境记》,这都是很容易的。嘲弄和拒不相信某些事物是很有趣的心理现象,它们本质上是防御性的。嘲弄比夸奖要容易。但是应当记住,当人们把俄国称为一个颠三倒四的国家的时候(确实有人这样称它),可以有理由怀疑,并不是人们在俄国看到的东西可能是颠倒的,这种使人困惑的视力错觉,也可能是一个用头倒立的观察者看到处于正常状态的正常东西而得来的。当然,在俄国的大门上应该写上:“所有入境的人们,抛弃旧的概念吧。”把所见所闻和白骑士、白王后、红国王、矮胖子、疯帽匠、半斤、八两相比,倒也是一件趣事,有时还很恰当。例如,斯大林,这位举世公认的当代最伟大的政治家,可以让他扮演“海象”,列宁可以扮演“木匠”,那些新经济政策时期的人们可以扮演1921年时被带去海滩进行那次灾难性散步的“牡蛎”。如果断章取义,把“镜中国”里的人物所说的话,来套用于今天的俄国,那也会是挺有趣的;例如俄国可以比作镜中的房间,艾丽斯发现它很象她自己家的客厅,只是里边的东西都是反的,书也很象她的书,只是书本上的字是反的。可以把半斤、八两揶揄为闲荡者和闲逛者——苏联国家旅游局那些可笑的、喜欢同人争论的小胖子们。“明天有果酱,昨天有果酱;但今天终归没有果酱”,可以看作是工人们对生活水平提高得太慢而发的怨言。白王后对于下下星期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可以看作是俄国人对他们的未来所抱的无限的乐观主义和信心的一个例子。而且用白王后对艾丽斯提出的异议所作的回答来形容俄国,这也是很确切的。艾丽斯说:“我不能相信那个。”王后说,“你不信吗?再试试看;吸一口长气,闭上眼睛。”艾丽斯笑着说,“一个人不能相信不可能的事。”王后说:“我敢说你练习得不够多。我有时候在吃早饭前就相信了多至六件不可能的事。”后来,当艾丽斯发现壁炉里的火是真火的时候,她高兴的惊叹声里包含有同样多的真理。“那我可以象在我家房间里一样暖和了,事实上还更暖和些,因为这里不会有人骂我,不让我呆在火边”。然后她从一座小山上往下看,看见整个国家象一个大棋盘,生活本身象正在全世界下着的一盘棋,她说:“只要我能参加棋赛,即便当名小卒也甘心,不过,我最好能当上王后”。王后就这样回答她:“那也不难,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当白王后的小卒。开始时在第二排的方块里,等你走到第八排的方块时,你就当上王后了。我们可以一起当王后,整天吃喝玩乐。”这句话简洁地概括了共产主义的信心和希望。◆◆◆◆◆
    伊莎多拉·邓肯在她的自传里这样描写她的分娩……“我躺在那儿,象一个喷着鲜血、奶水和眼泪的泉眼。”当一个人第一次看到一个妇女分娩,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他会怎么想呢?那鲜血,那痛苦,那看来很残忍的助产士,那一整套使人作呕的接生技术,难道不会把他吓坏吗?他会大叫:“制止这一切,想个办法吧!救命啊!快叫警察!杀人啦!”
    然后你告诉他,他所看到的是一个新生命正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痛苦会过去的。对生产来说,痛苦和丑恶是必要的,而且永远是必要的。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那么,当这个妇女躺在那里时,他该怎么谈论她才算是恰如其分呢?她不丑吗?丑;她不美吗?美;她不可怜、可笑、奇怪和荒唐吗?是啊,她可怜、可笑、奇怪而又荒唐;她不优美崇高吗?是啊,她优美崇高。所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现在,俄国正在经历着分娩。助产士和产科医生们一直在忙着使这个宝贝婴儿活下来,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还顾不上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正是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堆丑陋的、令人不舒服的、有时还令人讨厌的、乱糟糟的东西,使那些胆怯的金童玉女一看就撅起鼻子,觉得不屑一顾。这种人的灵魂冷漠无情,他们缺乏想象力,看不到在鲜血的后面存在着生的意义。
    创造不是、从来也不是温文尔雅的姿态。它是粗鲁的、激烈的和猛烈的变革。但是对于那些相信人类无限美好的未来,相信人类可以依自己的意志创造神圣的命运的勇敢的心灵——对于这些人,俄国今天代表着从基督教改革运动以来世界上最令人振奋的壮观,代表着人类进化的、新生的和英勇的精神。否认这一点就是否认我们对人类的信念——那就是不可原谅的罪恶和最终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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